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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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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6 章

忽然,窗玻璃被石子擊打的聲音傳來,柯小禾猛地坐了起來,

小心翼翼地走到窗邊,探頭向外望去,兩個士兵已經昏倒在地,一動不動。而站在他們中間的,正是離離。

“快下來!爸爸在客廳和副官哥哥說話,我們快走!”離離壓低聲音,急切地向她招手。

柯小禾狠狠地點頭,抓住離離丟上來的繩子,顫抖著雙手開始往下爬。

許久未經鍛煉的身體,加上心中的緊張,柯小禾很快就體力不支,手一滑,整個人直接從繩子上摔了下去,重重地砸在地上。

"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"離離沖過來,眼中滿是心疼,急切地扶著她,撫著她的背部。

柯小禾搖頭,強忍著疼痛站起身,就在這時,她註意到一樓的書房裏空無一人,

以前股份原件都是放在書房保險櫃的,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閃進她的腦海。

“離離,你在這裏放風,我進去拿股份。”柯小禾說。

“什麽?!”離離急忙搖頭像個撥浪鼓一樣,“別鬧了,太危險了,萬一被爸爸發現……”

“沒事的,相信我!”

說完不等離離回應,翻進了書房的窗戶,離離欲言又止,最終只得乖乖守在原地望風。

她快步走到保險櫃前,手指快速轉動密碼盤,“哢噠”一聲,保險櫃應聲而開,裏面放著一沓股份原件。

柯小禾抓起股份的瞬間,一個微小的反光引起了她的註意。

那是一串鑰匙,其中一把上掛著她昔日最愛戴的耳墜,它與其他鑰匙一同蜷縮在角落裏,仿佛在暗暗訴說著什麽。

柯小禾心頭一動,手指勾出了那串鑰匙。

她好奇的環顧四周,目光落在書房的每一個角落,試圖找出這把鑰匙的秘密。忽然,她的視線定格在一面墻上,那裏的花紋似乎有些不太一樣。

柯小禾走上前,仔細端詳著那面墻。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每一寸墻面,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停了下來。

那裏有一個極其隱蔽的鎖孔,若不是特意尋找,根本不可能發現。柯小禾的心臟驟然加速,她握緊手中的鑰匙,小心翼翼地插入鎖孔。

"哢噠"一聲,暗門應聲而開,露出了一個向下的階梯。柯小禾倒吸了一口涼氣,這裏竟然還有一間地下密室!

在這裏的最後幾年她竟然都不知道!

她一步步的走下階梯,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水味,刺鼻的氣息讓她有些眩暈,這味道是如此的熟悉,就像她死前在醫院裏環繞在她周身的味道。

終於走到了最後一階,一個寬敞詭異的空間呈現在了她的面前。

柯小禾步入了這間冰冷的實驗室,四周安靜的可怕,只有器材發出的微弱的嗡鳴聲,慘白的燈光照射著每一個角落。

實驗室正中央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罐子,如一個龐然大物。

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,雙腿顫抖著,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鉛般的沈重。

透過罐子的玻璃,一個讓她毛骨悚然的景象映入眼簾。

那淡綠色的液體中,一具蒼白的屍體飄在其中,宛如一個失去生命的人形娃娃。

那屍體赫然有著與柯小禾一模一樣的面容和身體,甚至連小腹上的刀疤都別無二致,如同一個詭異的鏡像。

這就是柯小禾!就是當年死去的她!

粗細不一的管子如同觸手插在她的屍體上,似乎在為她源源不斷地輸送養分。屍體如此完好,沒有任何腐爛的痕跡,像是一個陷入沈睡的活人,隨時都會睜開眼睛,重新步入人世。

柯小禾只覺得天旋地轉,腦中一片空白。

她無法理解這一幕,顫抖的雙手撫上冰冷的罐壁,指尖傳來的觸感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,而非一場夢。

屍體靜靜地漂浮在那,面容安詳可四肢上卻有絲線穿過,寒意從柯小禾的腳底直竄到頭頂,她覺得自己仿佛被生生撕裂成了兩半。

一半在罐子裏沈睡,一半在罐子外哀嚎。

這種感覺是如此地悲哀,如此地絕望,

就像踏入了一個扭曲的夢魘,一個永無止境的循環,而她卻無力掙脫。

她頹然地往後倒去,跌入了寬厚溫暖的懷抱,熟悉的氣息立刻包圍了她。

低沈的聲音在頭頂響起,“我每天都會來這裏,看你。”聲音中飽含著無盡的思念與悲傷。

柯小禾轉身,面對她朝思暮想的男人,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,斷斷續續的問,“為什麽……為什麽要這樣?”

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,讓徐以秾的面容在眼中變得有些朦朧。

“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還會回來。”徐以秾扶著她的肩膀,手臂堅定有力,沒有一絲猶豫和顫抖,直視她的雙眼。

“如果……我,”柯小禾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,立刻改口,“她沒有回來呢,你就一直這樣讓她沈在罐子裏嗎?”聲音中夾雜著難以言喻的痛苦。

“其實,”徐以秾苦澀的笑了笑,放開她,走到桌前拿起那本黑色厚重的筆記本,一手撫著罐壁,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傷,“當我知道她的身世後,我就在想如果我從現在開始研究可以針對治療她的藥,”

他轉過身,看向柯小禾,眼中滿是期待與渴望,“我不知道我成功了沒有,你告訴我,我成功了嗎?”徐以秾說著再次走上前,用拿著筆記本的手臂環住了柯小禾的腰,將她帶到眼前,

深情地看著她,眼中有著無比的牽掛與情絲,他對她的愛,都藏在了那深邃的眼底,卻似乎被什麽東西厚厚地阻隔了,

可是他的力量過於單薄,根本無法打破那層屏障。

“也許她有她的苦衷,”徐以秾在柯小禾的面前低下了頭,他的額頭抵在柯小禾溫暖的頸窩處,輕聲道,“我想,我可能明白了一些。”

她回來了,在他面前打轉,吸引他的註意力,卻哭著不願意承認……

這麽不符常理的事,以徐以秾的智商,在冷靜下來後立刻就會想清楚。

心中升起那股強烈的悲傷與無力感,卻又帶著些希望的火花。緊緊地擁抱著眼前的姑娘,想要這一刻確認她真實的存在,又擔心這只是一場殘酷的夢。

“我有點悶,”柯小禾擡頭看著他的雙眼,努力讓自己的聲調聽起來只是受到了驚嚇,而不帶悲戚。

徐以秾沒有說話,只是默默地將她帶出了地下的密室,在上來的剎那,書房柔和的燈光瞬間包圍了兩人,驅散了地下空間的陰冷。

柯小禾回頭看了一眼那通往那個不真實的地下的臺階,徐以秾緩緩將門關閉,隔絕了那個空間。

她有點恍惚,懷疑剛才目睹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場夢。

“我已經將能處理的事都處理了,有些事就交給李天唯去辦,離離我也讓她回去了,我想她會明白的。”徐以秾的臉在燈光中顯得尤為溫柔,“從現在開始,我只想和你在一起,”

柯小禾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喉嚨裏,她低著頭,不敢直視徐以秾的雙眼,淚水在眼眶中翻湧。

“其實以前我與她並沒有這麽好,我們總是爭吵,我為她做決定,不願意理解她,聽她訴說,”徐以秾說著將黑色筆記本放在了桌上,手中握著那桿LAMY鋼筆,“甚至每一件事都在算計她,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可以操控所有,補救所有,”

說著開始用筆在紙上邊寫邊說,“我喜歡她總是那樣在我面前蹦跳著吵鬧,我喜歡讓她把每件事都搞砸,因為那樣我就可以把她困在身邊,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強——”

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,

“——迫得她最終用那樣的方式來反抗。”

柯小禾的淚水湧出,她努力的偷偷擦拭,“不是的,她,她是生病死的啊,你也沒辦法啊!”

徐以秾擡頭看著她,笑著將鋼筆與剛剛寫好的紙從筆記本上撕下,折好放入胸前口袋中,起身走到柯小禾身邊,幫她擦去眼淚,“病毒在她的血液中從來沒有消失過,

一次次的失敗讓她疲累,無法掌控命運讓她心灰意冷,連最後的支撐都消失的時候,她就離開了。”

徐以秾將她拉到椅子前坐下,俯身單膝跪在她面前,懺悔所有。

“這麽多年我沒有一刻放松過,”徐以秾的雙眼循著柯小禾的視線,不容她思緒再飄遠,“再多陪我一會,好嗎?”

而柯小禾的眼淚模糊了視線,她什麽都說不出口,只是不住的點頭。

但是她的同意卻讓徐以秾眼中閃過更加痛苦的神色,仿佛某個事實終於得到了最後的確認。

“我們出去玩吧?”柯小禾抽噎著。

徐以秾看著她,笑著點了點頭。

夜總會裏燈火璀璨,柯小禾畫著精致卻略顯誇張的妝容,在臺上肆意舞動著身姿,,她搶過麥克風,以略帶沙啞卻飽含感情的嗓音高聲唱著新學的閩南民謠《望春風》。

歌詞的節奏慢了,她便豪邁地喝上幾口酒來配合。

臺下的觀眾似乎有些不耐煩,發出噓聲和怪叫。徐以秾卻不以為意,反而吹起口哨和大家一起起哄,讓臺上的柯小禾再豪放些。

兩人已經喝了許多酒,柯小禾有些微醺,眼神迷離地看向一旁拿著酒瓶豪飲的徐以秾,調侃道:"沒想到啊,你酒量這麽好。"

徐以秾挑了挑眉,湊到她耳邊低語:"我就說你沒見過我喝醉的樣子。"

“那,那,那次……”她有些結巴,想要反駁,卻被徐以秾突如其來的坦白打斷。

“裝的。”

柯小禾佯怒,笑著踢了他一腳,兩人打情罵俏的笑聲不時引起周圍人的側目,那些人用不讚同的眼光打量著這對肆無忌憚調笑的軍官和年輕女子。,

不知玩鬧到幾時,當兩人從夜總會裏出來時,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。

柯小禾興致盎然,提議要去爬長城,徐以秾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,大手輕柔地捏了捏她的臉頰。

一輛叮叮作響的電車駛過,徐以秾眼疾手快,一把拉著柯小禾跳上了車。

兩人依偎在車窗邊,清晨微涼的風輕撫著面龐,撩動著淩亂的發絲,亂發遮住了視線,也模糊了淚痕。

記憶中他們還沒有一起坐過電車。

想到這裏,柯小禾再也抑制不住潮水般的情感,趴在窗邊放聲痛哭,淚水決堤般傾瀉而出。

徐以秾心疼地將她攬入懷中,柯小禾貼著他的胸膛,聽著他沈穩有力的心跳,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呼吸。

但是她卻不敢擡頭看一眼,直到到了站,從車上跳下來望著遠處,問,“長城呢?”

“還沒到,還要坐車,但是今天我們沒有車,要自己走大概2小時。”徐以秾指著一條蜿蜒曲折的泥土小道。

柯小禾頓時洩氣,淚水還沒幹就高聲叫著,RNM,退票!回去回去,不爬了。

初晨的陽光下,徐以秾的笑容足以融化一切寒冷,他本就好看,只是多年不曾舒展的眉頭讓他被冰封在嚴肅之中,其實他一直都是一個溫暖的人,

柯小禾走近他,突然跳起來搶走了他的軍帽,拔腿就跑。

徐以秾楞了一瞬,隨即轉身追趕她的身影,清晨的微風吹拂著他額邊的黑發,幾縷碎發遮擋住了視線,模糊了前方那道靈動的背影,但在他心中,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愈發清晰,牽動著他的心弦。

漫步在熟悉的街道,許多昔日的店鋪都已不覆存在,他本想帶柯小禾去嘗嘗那家老店的冰霜,可惜連招牌都已經換了。

十二年,在歷史長河中不過彈指一揮間,但對於個人而言,卻足以改變一生的軌跡。

最終,兩人隨意找了一家小餐館解決午飯,菜肴平平無奇。

走出店門,正午的陽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修長,那一點點黑暗最終交融在一起,難舍難分,再也分不清彼此。

午後時間過的很快,夕陽中天橋把式與小販們開始出街擺攤,散發著濃郁的生活氣息,

柯小禾從沒見過這些,急切地往人群中擠去。

她仗著身邊有個徐以秾,盡是玩那些套圈射箭拿獎品的玩意,每個攤子都能抱著滿滿當當的小獎品。

徐以秾負責玩,柯小禾在一旁召集周圍的小孩子,把手中的玩意兒一份份的送出去。

隨著夜幕漸漸降臨,天邊的月色悄然爬上了高空,街頭的燈籠也亮了起來。

有個攤子前圍著的人最多,靠近一看原來規則有變,需要蒙眼射擊,以攤主給的信號為準,挑戰難度增大,獎品也更為豐富。

柯小禾眼睛一亮,她的視線被最高處一個穿紅棉襖、笑靨如花的小布娃娃吸引。她揮舞著手,興奮地對徐以秾說,"就是她!我想要那個小布娃娃!"

徐以秾只是溫柔地微笑著,接過紅色布條,綁在了自己的眼睛上。

當他摘下蓋眼的紅布,四周的喝彩聲仍然在耳邊回蕩,然而視野中突然空了一角。他手中拿著柯小禾所渴望的獎品,卻發現她的身影已經在人群中消失了。

月光下,教堂的閣樓顯得是這麽聖潔。

徐以秾踏上那古舊木制樓梯,過往的回憶像潮水一般洶湧而至。

樓梯頂端的房門輕微地敞開著,像是在邀請他走進那封存太久的往昔。

這是一個他曾刻意遠離的場所,稍作猶豫,便推門而入。

閣樓裏,一片混亂,破碎的鏡子鋪滿了地板,碎片間映照著他們的影子。

單人床邊,柯小禾呆呆地坐著,目光穿過窗戶,凝望著月光,

徐以秾拿著小布娃娃,緩步走向她。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,與她一同欣賞那窗外的月色。

柯小禾轉過身,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,接過布娃娃,輕觸它那圓潤的小鼻子,說,“把她們埋一塊吧。”

“對離離好點,”她繼續溫柔地囑咐,“不要逼她做她不願意的事,好嗎?”

“還有,她會繼續生活下去愛上別人,所以你……也該放下了……”

徐以秾沒有說任何話,無言地將口袋中的紙遞給了她,柯小禾接過打開,紙條上黑色的筆跡被一道深深的折痕分隔開來,上面寫著——

——夜長夢還多

柯小禾伸手取下他別在口袋上的鋼筆,在紙上續寫下心語,然後交還到徐以秾的手中。

她的頭靠在徐以秾的肩膀上,兩人被那透過高窗灑下的月光包圍,如同兩尊雕塑。

教堂墻面上破舊的大鐘停滯在了某一刻,時間在其中竊竊私語。

柯小禾的手指,輕輕打在徐以秾掌心的節奏,仿佛是時間的賦格曲,隨著這親昵的手勢,兩人的手最終緊密相扣,而柯小禾的身子突然失去了支撐,像是一朵枯萎的花,輕輕地,無聲地朝後倒去。

徐以秾心臟猛地收緊,轉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接住她,柯小禾軟綿綿的身體倒在了他的臂彎中,沈重的讓他幾乎無法支撐。

在那一刻他完全失去了控制,他輕輕托起她的頭,那麽小心翼翼,仿佛是恐懼任何輕微的顛簸都會讓她徹底破碎。

不遠處的門口,離離的身影孤苦無依地站立在那裏,她的身體被巨大的悲痛抽離了力量,終是支撐不住,雙膝一軟,無力地跪倒在寒冷的地板上。

她試圖用雙臂撐起自己的身體,卻只能絕望的顫抖。

禮月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陰影,他用力的將離離擁入懷中,憐惜的撫摸著她的頭發,像是安撫一只受傷的幼鳥,

離離悶在他的懷中低語,那聲音不大,卻足以讓人心碎——“媽媽……”

這不僅僅是呼喚,它背負著一個生命的無盡哀傷,承載著孩子對母親無盡的思念和悲愴。

靜謐月色中,那頁紙輕輕飄落,悄無聲息地滑落至冷清的地板。

黑色的筆跡在字裏行間跳躍,“夜長夢還多”下面是簡單卻深情的告白——“我愛你、我愛你、我愛你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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